*冬柚
*舊文補檔
-
「時光旅行不是夢！首座時光機已進入實驗階段，有望於5年內正式問世...」
如果可以，真想回到過去。
不過，不曉得自己是不是能撐到那時候…
金旼炡望著電視有些出神，才正要嘆氣，桌上的咖啡已經有人倒好，後背被安撫地拍了拍。
「旼炡，你還好嗎？」
不愧是知珉，總能第一時間察覺自己的情緒變化。
「我都還沒說話呢，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金旼炡微微一笑，喝了口咖啡。
就連溫度也恰到好處，不會燙口。
「因為旼炡的情緒指數正常值是在30~40之間，而剛才新聞播放到約10秒鐘的時候，一下子飆升到了70。」
「若超過75，就容易進入危險狀態，所以我覺得我有必要安撫旼炡，讓你回到安全值。」
現在的劉知珉留著一頭金色長髮，是上個月自己親自透過設定幫她換的新造型。
果然很適合呢，非常漂亮。
她一邊說話，瞳孔由烏黑轉瞬間染上藍色，就像在分析數據一樣閃爍著光芒。
金旼炡稍微側過身，心中思緒萬千。
真的很像呢，隨著時間過去，只覺得越來越像......
「如果這樣還是無法降低情緒指數怎麼辦？」
金旼炡佯裝生氣，故意鼓起臉頰，想考一考劉知珉。
沒想到下一秒自己卻被一陣香氣圍繞。
除了雪松的香氣之外，還有熟悉的柔軟。
劉知珉以站著的姿勢，輕輕把金旼炡圈進懷裡。
「那就擁抱旼炡就可以了。」
「每次擁抱的時候，雖然心跳指數會增加，但情緒指數會變得平和。」
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樣的話。
大概也只有劉知珉了。
永遠不會出錯，永遠能在第一時間感知到不對，並且安撫自己。
不過還能怪誰呢？
就像是AI機器人一樣，不對，這句話完全不對。
誰叫她還真的是AI機器人，況且還是金旼炡親手發明的。
-
把初戀的模樣做成機器人這種事，光聽就覺得荒謬。
花了自己好幾年的時間，從聲音到外表，經歷過數百次失敗，才終於完成。
外表，聲音，說話的方式都和初戀一模一樣，就連名字當然也必須得叫做劉知珉。
要是被其他同行知道，別說是違反學術倫理了，金旼炡鐵定會馬上被逐出科學家界，就連耗費苦心發表過的所有論文都等著被除名。
可是實在太想念了。
在18歲夏天遇見的劉知珉。
在自己一無所有時，猶如流星一閃而過的，溫暖自己世界的劉知珉。
-
「不是，你是誰啊？為什麼突然抱住我？」
「旼炡，我是劉知珉，呃，我...我想說的話是…」
「我愛你。」
其實說起來，劉知珉的第一次登場簡直充滿了戲劇性。
哪有第一次見面就說我愛你的人呢？
那是金旼炡人生最痛苦的時期。
要用簡單2句話總結悲劇的話。
父親早在多年以前因車禍過世，一手把自己養大的母親也因為疾病去世。
雖然留下來可觀的遺產，但一瞬間失去親人的打擊也足夠平凡的高中生活在痛苦中了。
為什麼？
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
為什麼總是我遇到這種事？
為什麼是我？到底為什麼...
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變成孤兒了。
別說是年輕的孩子，就連成人都不見得能夠承受這樣的打擊。
每天都像走進迷宮，在無盡的黑暗中徬徨，找不到出口。
某一天，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午後，金旼炡走下公車，明明再繼續往前走五分鐘就能到家。
可她獨自站在十字路口前，始終邁不出腳步。
望著晴朗無雲的天空。內心卻快要被痛苦和無力感淹沒。
如果是在這樣的日子離開，好像也不算太差吧。
她閉上眼，汽車的喇叭聲，行人聊天的聲音似乎都與她無關，既靠近又遙遠。
越是熱鬧，就越感到孤寂。
雖然有些害怕，但她並沒有張開眼睛，只是憑著直覺往前走，刺耳的喇叭聲越來越大，耳膜幾乎要被震破，但她一點後退的意思都沒有，只是又往前跨了一大步—
噢！
並沒有預料之中的疼痛，自己像掉入雪松香味的棉花團裡，被急迫卻輕柔的圈進一個擁抱，對方明明身型瘦弱，力氣卻大到在下一秒直接把她騰空抱起。
這是金旼炡第一次見到劉知珉。
-
從遇見劉知珉的那天開始，金旼炡的人生才真正重新活了過來。
雖然起先花了好幾天，才慢慢接受劉知珉硬要陪著自己上學的好意。
她總會出現在家門口，也不曉得她是去哪裡得知地址的，大概是上次跟著自己回家？
劉知珉有著一頭金色的長髮，明亮的藍眼睛散發著溫柔的光芒。
有時候什麼話也不說，只是這樣淡淡的看著金旼炡微笑。
偶爾在她因為往事而想落淚時，輕輕問道：「能抱一抱你嗎？」
金旼炡雖然有些意外，但同時也像被迷惑一般的點點頭。
劉知珉緩緩走近，輕柔地抱住了金旼炡。
她的懷抱既溫暖又讓人放鬆，就像夏夜裡的微風，彷彿可以將金旼炡的悲傷與寂寞都帶走。
「旼炡，我知道你很痛苦。」
「但你不會再孤單了，我會一直陪著你。」
劉知珉輕聲說道。
-
就像來的時候一樣，離開時也像流星一般突然的劉知珉。
明明前一天晚上還陪著自己入睡。
醒來時卻像從未存在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連被窩裡都感覺不到溫度。
眼淚好像早已被自己哭完了。
劉知珉消失之後，金旼炡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兩個月，宛如一場夢的夏日戀曲。
日子過得很快，即使想當成是一場夢，可金旼炡對劉知珉的想念卻不曾減少。
回想起來，最後一次見面時，劉知珉似乎有哪裡怪怪的。
雖然她依舊像每天晚上一樣，會從身後抱著自己，金旼炡甚至能感受得到她炙熱的呼吸跟心跳，並用低沈的嗓音告訴自己「一切都會變好的」。
睡意模糊之際，劉知珉似乎還說了「明天有話想跟你說」。
説謊，騙子。
明明醒來後就不見了。
要說什麼話呢？
還是只是自己的錯覺呢？
時間久了，就連劉知珉是不是真的有說過那句話，也都只剩下依稀的記憶。
金旼炡無從得知，也許再也不會有機會知道。
-
劉知珉就是這樣誕生的。
在經年累月的想念中，在無數次失敗的實驗後。
金旼炡終於又見到她了。
「真的好像啊⋯」
紅著眼眶激動的抱了上去，卻沒聽到想念的「旼炡」啊。
取而代之的是略顯冰冷的語調「旼炡現在的情緒指數太過波動，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助旼炡的嗎？」
果然，就算再像也只是機器。
不過沒關係，數據都可以再調整，剩下的時間還有很多。
一切都非常順利。
和劉知珉生活的日子遠比想像的更加快樂。
縱使一切都是那麼的平凡。
誰比較早起就由誰負責做早餐，上午通常會看一會兒電視才開始做科學研究。
午飯往往是一天中最豐盛的一餐，有時候劉知珉會煎牛排，也有時候就只是去外面餐廳買旼炡喜歡吃的鍋包肉。
下午旼炡則會在書房研讀論文，劉知珉則會做一些並不費力的家事，偶爾她們也只是賴在客廳玩電玩，最近的新歡是一款叫做《曠野》的復古電玩，一開始總在火山區被擊敗，是聰明的知珉想到應該跟恐龍做朋友而不是找他們打架⋯
晚餐看心情可以吃少一些，如果天氣好的話就一起出門散散步，洗完澡後互相擁抱著入睡。
因為平凡，所以幸福。
這是金旼炡從未擁有過的平凡。
坦白說，金旼炡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尋找自己的初戀去了哪裡。
也是因為這樣，才創造了劉知珉這個機器人的。
是因為真的很相似嗎？
即使心知肚明，現在被稱作劉知珉的只是機器人，是自己思念過剩的產物。
就連一開始，劉知珉總會動不動就用著公式化的語氣分析自己的情緒和狀態，還會在一大早就分析天氣跟降雨機率，但隨著日子越過越久，對話也越來越自然，金旼炡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喜歡上跟劉知珉的相處。
金旼炡明白，即使劉知珉永遠無法成為那個真正的初戀，永遠只是她發明的機器人，但也許這不再重要。
不再因為是誰的影子，而是她真正喜歡跟＂這個＂劉知珉在一起。
-
如果真要說有什麼不順利的話，恐怕是機器人劉知珉的心思起了變化。
劉知珉很好奇。
機器人也有心嗎？
被設定成擁有異於常人的觀察力，大概在自己被發明出來的第三天，劉知珉就知道自己為何而生了。
她是被旼炡創造出來的。
不，更準確地說。
自己是旼炡初戀的替代品。
假的。
仿生。
機器。
不管是哪一個，都再再提醒了劉知珉自己和金旼炡之間的距離。
她不曉得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子。
明明是機器人，卻在和旼炡的相處過程中深深愛上了她。
這份愛早已超出她能理解的範圍。
還跑出許多大腦並未內建的情緒。
雖然到了後來，旼炡幾乎不太提起初戀的事情，但是劉知珉還是看的出來，旼炡非常想念她。
她也很想知道，在旼炡口中，那個完美到無法挑剔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
思考這樣的事情總會讓劉知珉有點難過，她上網查了（嗯，雖然對劉知珉來說，上網查就只是把眼睛閉上，不到0.1秒的時間就能得到結果），好像說這樣的情緒叫做忌妒？
還有一次，旼炡酒喝多了，平常清澈的雙眼變得迷離，軟呼呼的臉頰也染上紅暈，光是看著那樣的旼炡，我就覺得快要當機了，整個人都在發燙，是CPU不夠了嗎？
不過那次我還沒來得及上網查，旼炡就主動拉著我的手，一晃一晃的，用我從來沒聽過的魅惑口氣在耳邊輕聲問我，要不要學一些新的事情……
總之，人類還真是複雜呢。
能一直陪在旼炡身邊就好了。
只要記得這點就夠了，劉知珉總是這樣對自己說。
-
人類的心緒不僅複雜，還很脆弱。
金旼炡生病了。
雖然依照人類的平均年齡來說，旼炡生病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
況且還有家族病史，能活到這個年紀，幾乎要拜現代的醫療科技所賜。
「真好啊…咳…咳…知珉你…都沒有變老。」
金旼炡躺在床上，頭髮近乎全白，現在的她幾乎要很費力才能抬起手，更別說是主動擁抱她的機器人，不，她的戀人了。
「旼炡。」
劉知珉並沒有猶豫，只是在床沿坐下，輕輕牽住金旼炡的手。
即使過了幾十年，即使是變老了的旼炡，還是非常可愛。
「你老實說…我是不是…已經快要…咳…」
金旼炡微微側過身來，雖然她很虛弱，但表情卻十分放鬆。
只要有劉知珉在，好像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沒有的，旼炡。」
劉知珉飛快地搖著頭。
雖然她說謊。
透過她的分析，她知道，旼炡剩下的時間已經非常少了，幾乎就要⋯
「知珉，你現在還會對我說謊了。」
「真是的…咳…」
「對不起，旼炡。」
「我不想讓旼炡離開，但是我怎麼查，都查不到辦法……對不起…」
劉知珉的肩膀和聲音都顫抖著，眼眶也微微泛紅。
金旼炡仍舊是笑著的，她的眼神連一絲恐懼都沒有。
很快的，她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微弱，黑色瞳孔也漸漸失去焦點…
「知珉，這一輩子，能遇見你真好。」
「我愛你。」
「雖然…你大概也沒辦法回答我…」
劉知珉的嘴角微微抽搐，她努力壓抑住眼淚，很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旼炡在最後的時刻是對誰說的話，是對逝去的初戀，還是對她這個不會變老也不會生病的機器人。
均勻的呼吸聲慢慢消失，臥室安靜地只剩下空調的聲音。
劉知珉永遠不會有答案。
只知道，網路上說名為”悲傷”的情緒幾乎快要淹沒自己。
「我也愛你，旼炡。」
在金旼炡的最後一刻，雖然知道她已經聽不到了，劉知珉還是湊近了些，在她耳邊輕聲說。
-
金旼炡走後的每一天都不可言喻的難熬。
像是生活突然失去了重心似的，明明沒有靈魂的機器人，卻成天行屍走肉的在大房子裡，就只是漫無目的地活著。
多麼諷刺啊，連死也死不了。
每天都像走進迷宮，在無盡的黑暗中徬徨，找不到出口。
某一天，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午後。
劉知珉走進金旼炡的書房，想試圖找尋旼炡的味道來讓自己安定下來。
卻意外地發現了旼炡的舊電腦。
裡頭清楚紀載著旼炡對於初戀的記憶。
從相遇，到那位初戀突然離開…
從天而降的初戀、一開始就很了解旼炡的完美情人…
翻著翻著，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時，劉知珉聽見不遠處的客廳傳來的新聞播報聲……
「歷經磨難，首座時光機正式啟動實驗階段，雖然第一階段僅能做到數天不等的停留長度，專家也提醒，若停留時間太久，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害，甚至導致死亡...」
-
「不是，你是誰啊？為什麼突然抱住我？」
「旼炡，我是劉知珉，呃，我...我想說的話是…」
「我愛你。」
後記_劉知珉的數據庫
「旼炡，發明我的人名字叫做金旼炡。」
「旼炡總是會嘆氣。」
「把她整個人圈在懷裡的話，旼炡的不安指數會下降至少10個百分比。」
「旼炡總是很想念她的初戀。」
「我是旼炡初戀的替代品。」
「旼炡喜歡吃零食。」
「旼炡喜歡從背後被抱著睡覺。」
「旼炡喜歡穿格子襯衫。」
「旼炡喜歡看恐怖電影。」
「但有時候又會看到哭。」
「我喜歡旼炡。」
「我不該喜歡旼炡。」
「旼炡想念初戀的時候，總是很悲傷。」
「旼炡吃東西的時候會變快樂。」
「旼炡接吻時喜歡閉眼。」
「旼炡的體力不太好。」
「旼炡最近特別關注時光機計畫。」
「旼炡生病了。」
「痊癒機率很低。」
「旼炡…」
「旼炡不痛了…」
「發現了旼炡的日記。」
「那個時光機計畫開始啟動了。」
「旼炡…原來…」
「我是旼炡的初戀。」
「一定要跟旼炡說出的話。」
我來找你了，旼炡。
【全文完】
2023.07.03
By 阿禾
碎碎念：寫<橋>寫一寫發現還是要換個風格開心一下xd
靈感來自多年前看過的電影或小說集合體。
希望你喜歡，晚安!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