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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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廷姐姐。
我好像開始有點理解你了，好像，在面對真正喜歡的人的時候，要親口說出某些話，真的很困難。
一直到提筆寫下來這封信的瞬間，我還是不敢相信我正在做的事。
我實在太喜歡你了。
太愛你了。
喜歡你的程度到，說什麼也不想失去你。
可能再也沒有人能取代你。
雖然，我還是不懂姐姐在想些什麼。
就算已經跟姐姐交往了這麼久。
我對炫廷姐姐的心意，姐姐明明什麼都知道吧？
可是姐姐對我來說，卻不是這樣的。
姐姐吃到好吃的東西時會笑，我能辨別出你的口味。
看到傷感的影視作品時也會哭，我也能共感。
但是…你是否喜歡我，是否愛我，其實…我並不是那麼肯定。
面對我的時候，炫廷姐姐好像總是很困擾的樣子。
我不想失去姐姐，可是我知道，我已經失去你了。
跟姐姐在一起的每個瞬間都別具意義。
我太喜歡姐姐了，也許我跟姐姐的緣分，就只有到這裡為止了。
本想著跟你成為戀人，這輩子好像就沒有好奢求的了。
卻沒有想過，也許最適合姐姐的人不是我。
我不想變得可怕，也不想成為你的困擾。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東西我都整理好了，很自私的趁著你不在的時候留下這封信。
我們不要再聯絡了，炫廷姐姐。
我們分手吧。
知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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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連續劇的話，今天的天氣應該要是大雨才對，可偏偏是萬里無雲。
熱到使人焦躁。
就像我搬離曾經和金炫廷的住處的那天一樣。
我坐在副駕駛座，明明重複刪掉過好多次，卻還是忍不住從雲端裡又找了好久才找到許多年前拍下的，寫給金炫廷的那封信，並在車上重複看了兩次。
在看到照片上的日期時，我其實嚇了一跳。
曾經以為會痛苦到死掉，每一天卻好像就這樣過了。
一天、一個月、一年，……
時間既溫柔又殘忍，痛苦和快樂的記憶就這樣慢慢被淡忘。
李Luda的車開得很快卻很穩，隨著窗外快速掠過的街景，回憶開始從腦海裡一一浮現。
先是映入眼簾的，是那間街角的咖啡廳。
看見咖啡廳的門口貼著「頂讓」兩個字，金知妍的眼眶有些濕潤。
心底重重的。
幾乎每一天，炫廷姐姐都會在那裡工作，然後等著我下班。
她準確地知道我下班的時間，算準了冰塊融化的速度，在我踏進店裡的時候就能喝到最完美的冰美式。
如果我來不及到店裡找她，她偶爾還會帶一份甜點給我。
炫廷姐姐最喜歡這裡的pancake，再加上兩匙蜂蜜，雖然我總嘲笑她是小孩子口味，身邊的朋友也常開玩笑說我們根本是相反的食性，但在一起久了，好像也很自然地就會吃一樣的東西。
因為對方喜歡，所以也跟著喜歡。
不管是食物，還是聽音樂的類型。
「知妍姐姐，是這邊沒錯吧？」
李Luda的開車技術不錯，這裡的車位可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也不好停，但她很快就停好車，而我的視線卻停在公寓旁的公園綠地。
好幾分鐘都說不出話來。
那是我以前和炫廷姐姐最常散步的地方。
其實在這裡的回憶，幾乎要跟住處差不多。
我跟炫廷姐姐都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就算是約會勝地，也只去過幾次而已。
最喜歡的，還是這個小小的公園。
我們曾牽著手繞著公園散步了一兩個小時，通常都是她在聽我說，說今天工作遇到的人，中午吃了什麼。
也曾經只是坐在長椅上，買了便利商店打折的啤酒一起喝，一邊看其實因為光害所以不多的星星，我還記得大概是因為酒精的催化，最後反而是一向害羞的炫廷姐姐主動親吻我。
那天的啤酒一點都不苦。
當然，我們也曾在這裡吵架。
我因為工作應酬喝多了酒，那時候的我很拚，為了討客戶歡心幾乎每天都去應酬，那天已經快半夜了，我從計程車上下來的時候幾乎要站不穩，要不是同事一路照顧我，還扶著我下車，我還真的有可能睡在首爾路邊。
意外的是，我以為早就睡著的炫廷姐姐卻站在公園門口，她穿著黑色羽絨外套，裡頭是灰色的帽T和睡褲，雙眼通紅。
其實我的記憶只到這裡，但是隔天同事卻轉述，「跟你一起住的姐姐昨天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怎麼說呢，雖然她很有禮貌的道謝，但幾乎是我們一下車她就把你用力摟過去懷裡緊緊抱住，只差沒昭告天下不准碰到你而已。」
炫廷姐姐會做這樣子的事情嗎？
我很驚訝，因為我問了她，她卻只是低著頭說沒有，然後又把話題引導到了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喝那麼多，要照顧喝醉的人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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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很複雜。
有些東西也許不會消逝吧。
就好像有部分的感情被永遠留在了這裡。
我看見的不只是公園的盪鞦韆，溜滑梯，草地，長椅，而是我們曾經相愛的身影。
「是金知妍小姐嗎？我是朴秀斌。」
一個清亮的女生聲音把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的外表介於可愛和漂亮之間，感覺得出來家境並不錯，卻不會難相處。
「你好，我們是來看房的。」
看我還愣著，李Luda反應很快的已經先代我打招呼。
跟她相處了這麼久，即使我什麼都還沒有說，她也能很快理解我，並且擋在我前面。
就像剛剛，我對著公園發呆了這麼久，而她也只是靜靜地站在我身邊等待，一句話也沒多問。
隨便聊了幾句關於天氣，還有從哪裡來之類的簡單寒暄之後。
朴秀斌就帶我們走進大樓，並且簡單介紹環境。
「這附近機能算是還不錯，就像你們現在看到的，雖然不大，但旁邊就是公園，離超市走路三分鐘，地鐵的話大概十分鐘，不過是因為是老房子了，隔音有一點差，算是小缺點…」
有新開這麼近的超市嗎?
還記得以前都要跟炫廷姐姐走好久的路。
不過地鐵我就知道了，才不是十分鐘呢，十分鐘是跑步的速度吧！
我忍不住在心底偷笑，甚至馬上想起了以前差點睡過頭跑步趕地鐵的畫面。
「以前的屋主還沒有換成密碼鎖，所以現在還是用這種舊式的喇叭鎖…」
朴秀斌從包包裡拿出鑰匙，順時針轉了半圈，又逆時針轉了兩圈，門卻還是鎖的緊緊的，她有些苦惱地抓了抓頭。
而我只覺得有點好笑。
也是，她的氣質看上去其實更像是住在大房子裡的千金。
我伸出手，而李Luda只是眼神中閃過一絲懷疑，隨後很快就理解我的意思，將朴秀斌手中的鑰匙拿給我。
理所當然的，我一下就打開了。
畢竟這可是我住了超過三年的房子。
「大邱也很多這種鐵門。」
明明沒人問，大概是心虛，我嘴硬的補了這一句，而李Luda卻只是偷笑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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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
我發現我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了。
大門打開的瞬間，我幾乎定在原地沒辦法動彈。
眼淚從我眼角滑落，回憶幾乎是排山倒海而來。
我快要被淹沒了。
金炫廷是我大學的學姐。
我已經忘記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我是那種有了喜歡的人，全世界都看得出來的類型。
後來也很幸運跟姐姐交往，畢業後我留在首爾工作，順利成章的我們就同居。
而這裡是我們住最久的房子。
「我喜歡這裡的公園。」
「等我們以後有錢，我們把這裡買下來好不好。」
我總是這樣跟炫廷姐姐說。
「這裡可是重劃區…房價只會越來越貴的…」
而炫廷姐姐總是很沒情調的這樣回覆我。
我想她從來都不明白，我是認真的。
我幾乎拚了命的工作，也是為了這個目標。
我想跟姐姐在這個地方煮飯，一起吃好吃的東西，一起看電視，一起過生活。
雖然，其實我最想要的是，一直跟姐姐在一起……。
同居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偏偏又跟剛畢業的新鮮人時期混在一起。
我們工作的屬性差異很大。
姐姐是作曲家，而我則成為業務屬性的上班族。
這也意味著，我會碰到形形色色的人，而姐姐每天都是一個人工作；我幾乎每天都需要加班，而姐姐的時間自己都能控制。
說起來，連吵架的理由都很荒謬。
「為什麼家事都是我在做？」
「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喝到那麼晚？工作有必要一直喝酒嗎？」
「而且你那個同事，我不喜歡…」
就連情意也鮮少對我表達的人，對我說出口的話竟然都是負面的。
就連對我身邊的好同事也有話說？
沒有特定的理由，也沒有什麼導火線。
只知道一開始的愛意，就在這樣的日常裡竟然漸漸被消磨殆盡。
到後來，我竟然有點害怕見到炫廷姐姐。
大概是我也知道，這樣的日子已經快接近終點。
我甚至連再見也沒有親口對姐姐說出口，只是留下了一封信。
並且趁她出門上班的時候把行李都打包好，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了，連連絡方式也一口氣全部換掉。
我也曾想過，如果金炫廷真的愛我，或是愛過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我。
可是什麼都沒有。
就像我們戀情的開始，爭吵，結束，炫廷姐姐總是什麼也不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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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也很幸運地得到了相等的回報，認識了新的朋友。
像是李Luda。
李Luda與我一拍即合，就像早就在上輩子認識一樣，她是我的後輩，學東西卻比我的同期同事還快許多，公司裡的人幾乎都說我們是師徒－
「那是我剛進公司的時候好嗎！知妍姐姐要把我當徒弟到什麼時候！明明我也是可以照顧知妍姐姐的！」
「我看會說我們是師徒的話應該是因為我們身高－啊你不要打我－」
雖然她講話偶爾是很欠揍沒錯。
不過，她很會逗我笑，跟李Luda相處的每個瞬間都很開心。
李Luda確實就像她說的，她其實是個外表腹黑，但內心體貼的人。
就像現在，看見說不出話的我，她也只是輕輕地捏了捏我的手臂，輕輕地挽住我，對我微微一笑，就像在跟我說，沒關係的。
其實她什麼也不知道，我只有說，這是我以前住過的房子。
而真正讓我驚訝的，其實是這裡的擺設。
幾乎什麼都沒變。
大概是屋主為了租人方便，也想節省預算。
當初我和炫廷姐姐去家具店挑的沙發，冰箱，桌椅，還有那個為了省錢買的組裝式鞋櫃跟曬衣架，一個都沒有換。
而且還被好好保存著。
和炫廷姐姐一起打鬧著組裝的身影又再一次讓我有點想哭。
「兩位如果對房子有興趣的話，可以直接跟我說預算，因為現在不只一組人在看，我可以直接跟屋主討論…」
不管看什麼樣的房子，都會跟你說有人在看了。
我跟李Luda都是業務出身，對於仲介的把戲心知肚明。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而我點點頭，對朴秀斌比了一個7。
「我的預算大概是這樣起跳。」
其實我開出來的條件，對於這附近的房價應該是還蠻有機會的，只是…朴秀斌在剛才看了手機的訊息後卻面有難色。
「嗯…我想…你們可能要跟屋主親自談談會比較好…」
「什麼意思？你不是仲介嗎？」
「不是，我只是屋主的朋友，只是她今天在忙，所以我來幫忙而已。」
「屋主工作提早結束了，她說會過來，你們想跟她當面談談嗎？」
「當然好。」
其實，這是再好的結果不是嗎？
如果能跟屋主親自溝通，我相信以我的業務能力，應該今天交屋都不是問題。
至少我並不擔心錢的事情，如果可以住在這裡，也算是彌補了我內心一直以來的空缺。
雖然在旁人看起來其實很蠢，只是於事無補。
但是…人生如果每一件事都需要意義的話，那就不有趣了不是嗎？
大概才過了十五分鐘不到吧？
我聽見樓下傳來急促的跑步和喘氣聲，再來則是鑰匙插入門孔的金屬碰撞聲。
不愧是屋主，開門的動作比朴秀斌順暢多了。
只是。
她開門之所以流利的理由，跟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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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妍……真的是你…」
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在我面對炫廷姐姐的時候是極為少見的。
大概是剛才跑步的關係，炫廷姐姐的眼睛有點紅紅的。
我突兀地想起多年以前我喝醉回家的那天，她好像也是這樣的。
她穿著白色的羽絨外套和帽T，頭上戴的灰色毛帽寫著CELINE。
看來這姐姐，這幾年倒是賺了不少錢。
房子裡的氣氛變得有些詭譎。
焦躁的我，看不出情緒的炫廷姐姐，一向冷靜的李Luda，還有，笑著像是在看戲的朴秀斌。
「你就是屋主嗎？」
李Luda察覺到我的不安，幫我開了口。
「嗯。」
而炫廷姐姐卻只是看著我說話。
「那現在為什麼要賣？」
我的腦袋有些打結，只覺得眼前的人陌生到了極點，現在發生的這一切，是我今天出門前完全想像不到的。
「就…想說…」炫廷姐姐話說到一半，視線突然轉移到我和李Luda挽著的手。
「最近有些周轉不過來，就賣賣看吧…」
她抓緊自己的袖口，下半句的語氣像是硬生生地轉了彎。
我知道，這是炫廷姐姐在說謊的表現。
為什麼要說謊呢？
我環顧四週，發揮業務本能，猜想對方說話的本意，直到我看見朴秀斌笑著看她的樣子，才大概略知一二。
大概是身邊有別人了，所以想跟過去做個了斷吧。
「知妍呢，是工作了幾年想要置產嗎？」
「沒有…只是前陣子剛好看到，所以想說就來看看。」
「這裡可是重劃區，房價只會越來越貴的，我哪買得起？」
我輕輕笑了下，並沒有把我原先來這裡的期待說出口。
畢竟，如果金炫廷真的有了新的伴侶，我何必說出來這是以前我們曾經同居的房子，要是讓人家多想了怎麼辦？
我可不是那種，會破壞前任感情的人……。
「Luda，我有點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好嗎？」
我有些心慌，連聲音都些飄在空中，只想趕快離開這個有點尷尬的空間。
想著最後就再看炫廷姐姐一眼好了，就在那一刻，我卻發現，她看著李Luda的眼神，就像是那一天我喝醉酒，她看著我被同事扶下車的眼神。
「跟你一起住的姐姐昨天好像很生氣的樣子，怎麼說呢，雖然她很有禮貌的道謝，但幾乎是我們一下車她就把你用力摟過去懷裡緊緊抱住，只差沒昭告天下不准碰到你而已。」
以前同事的聲音，此刻在我心裡重新播映了一遍。
以前沒有懂的事情，現在好像全都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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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da阿，我今天很開心，謝謝你陪我來這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地方，有你這個好朋友真好。」
在門口，我有點故意的把話說得很大聲。
即使我根本沒有看著李Luda，視線都定在那個有一點生鏽的鐵門上。
也許當年，炫廷姐姐曾因為這樣的誤會不開心，也許這和我們分手一點關係也沒有，也許她真的有了新的伴侶，但我現在不想再讓她誤會了。
只是，還沒等到金炫廷他們走出來。
我卻聽見朴秀斌清亮的聲音，音量也是明顯刻意放大過的那種。
「金炫廷姐姐，記得要請我吃飯啊，你看吧，我是不是去年勸過你不要賣，只要你相信，繼續等下去，一定會等到的…」
我抬起頭，對上金炫廷一邊笑著，同時有些濕潤的眼神。
我想，有些事情真的改變了，像新開的超市，像歇業的咖啡廳，像是因為美化綠地而被砍掉的小樹。
也有些事情…
一直沒變。
【後記】
在面對真正喜歡的人的時候，要親口說出某些話，真的很困難。
李Luda緊握著手機，連肩膀都有些顫抖。
「怎麼了？」
「你……在哭嗎？」
孫周延有些震驚，不是昨天才說要一起去看房子，明明還以為今天會聽見李Luda的好消息的。
怎麼會…。
「出來陪我喝酒好嗎，我想我好像…」
「失戀了。」
【全文完】
2023.01.02
By 阿禾
碎碎念專區
*新年快樂!
*我發現寫雪苞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把luda加入劇情裡，我真的是欠了她好幾次嗚嗚嗚，難道是該考慮師徒line的時候了嗎(拭淚
*btw開不了口其實是一首我以前學生時代蠻喜歡的歌，有人聽過嗎？
*希望大家喜歡，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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