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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有參考希臘神話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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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 Red Velvet - Cosmic

「你說如果今晚天氣晴朗,明天你就要離去。
不能再稍作停留嗎?我的星球有點寂寞。」  

 

 

 

 

 

-

 

海風撲面而來,帶著鹹味和呼嘯的聲音,像是在低語什麼。

康瑟琪站在一艘搖搖晃晃的木船中央,眯著眼望向遠方,一頭自然捲的深棕色長髮被風吹得亂七八糟,像一團跳脫的火焰,遮住了半張臉。

 

她懶散地撥開頭髮,露出一雙帶著迷霧的眼睛,呆呆地,像只剛睡醒又迷了路的小熊,茫然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坦白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裡。

 

一個月前,她還窩在家裡的被窩中,盯著天花板發呆,老實說,她從小就有一種感覺,生活稱不上不開心,卻好像有點過度平淡,像是沒有水花的海面。

 

於是,一個平凡的一天,她收拾了簡單的行囊,不顧家人的反對,決定出門探險。

 

她想去遠方,一個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地方。

 

不過當然,後續父母跟哥哥還是幫忙整理了行李,為自己舉辦了溫馨的送別派對,哥哥賭氣的說著真是太好了,以後家裡會變得安靜,但還是偷偷放了一把小刀給她防身用;父母則是幫她準備了許多食物,尤其是父親,哭喪著臉說公主一路上都要好好保重。

 

她並沒有特定的方向,在海上漂流了幾天後,除了有些怪夢總會來糾纏她,一個模糊的島嶼、一個陌生的聲音、一雙哀傷的眼睛。

 

醒來時總是滿身冷汗,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渴望,像是有什麼在拽著她,靠近她。

 

忽然,今天一覺醒來,稀裡糊塗地就被海浪推到了這裡。

 

「這……是什麼地方?」康瑟琪嘀咕著,聲音裡透著一絲恐懼,卻也混雜著些須興奮。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指南針,針頭瘋狂地打轉,像是被什麼攪亂了。

知道大概是修不好了,只好聳聳肩,把指南針塞進背包,決定憑著直覺走。

 

反正她的人生從來沒有什麼方向,大概也不需要吧。

 

木船靠在一片淺灘上,船底擦過沙石,發出刺耳的聲響。

船頭有些損壞了,看起來需要一些時間才能修好,否則短時間內應該無法再次航行。

 

康瑟琪跳下船,腳踩在濕軟的沙地上,環顧四周,然後愣住了。

 

這看起來像是一座荒島,卻一點也不普通。

與其說是特別,不如說是一點也不真實。

 

沙灘上散落著五彩斑斕的貝殼,像是彩虹的碎片;

遠處的樹林深處隱隱透出金光,樹葉間閃著奇異的瑩綠;

空氣中飄著花香,甜得有些讓人頭暈。

 

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竟不自覺感到放鬆了一些。

如果在這裡住個幾天,好像也不錯?

 

她甩了甩蓬亂的頭髮,決定四處看看。

沙灘盡頭有一條細窄的小徑,通向廣闊而神祕的樹林。

 

她走了沒幾步,就聽到一陣低低的聲響,像風聲,又像是有人在哼唱什麼。

停下腳步,側耳細聽,那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覺得有點耳熟,是在夢裡聽過的嗎?或者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經聽過。

心裡一動,她決定順著聲音繼續走。

 

樹林裡的光線不太自然,陽光從樹冠間灑下來,卻像是被什麼過濾了一遍,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淺藍。

 

地上長著一種她從沒見過的花,花瓣薄如蟬翼,中央有一點紅,像滴血一樣。她蹲下來看了一会儿,覺得這花美得有些詭異。

 

正想伸手去碰,旁邊的灌木叢突然動了一下。

 

康瑟琪猛地站起來,手不自覺地握緊背包肩帶。

不久後,灌木後走出一道身影。

 

是一個女人。

這裡原來還有其他人嗎?

 

女人有著一頭烏黑的長髮,像夜色流淌到腰間,皮膚白裡透紅,五官精緻得像是畫出來的,清冷的氣質讓人不敢靠近。

 

她穿著一襲白色長裙,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冰冷的眼神落在康瑟琪身上,閃過一絲詫異,但也僅僅一瞬就恢復正常。

 

「你…是誰?」康瑟琪率先開口,聲音有點結巴,隨後有些後悔,相較對方的冷靜,自己…是不是顯得太笨拙了?

 

女人並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那雙眼睛深得像湖底,藏著什麼,又像什麼都沒有。

 

過了半晌,她才輕聲開口。

 

「裴柱現。」隨後轉過身,緩緩走回樹林深處,像影子一樣消失在光影間。

 

康瑟琪眨了眨眼,雖然有些疑惑,但她也沒有想太多,肚子響亮的聲音中斷了自己的思緒。

 

真是的,還是先找吃的比較重要。

 

她繼續往前走,很快就發現這座島的風景遠比自己想像的複雜。

 

小徑兩旁長著一種藤蔓,藤上開著藍色的花,散發出淡淡的光,像螢火蟲一樣。

 

她隨手摘了一顆長在藤上的紅果子,紅得像寶石,聞起來也甜甜的。

康瑟琪舔了舔嘴唇,正要塞進嘴裡,手腕卻被用力圈住,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喝。

 

「別吃。」

 

康瑟琪嚇了一跳,果子也應聲滾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她轉過頭,看到裴柱現就站在身邊,眼神卻閃過一絲急切。

 

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子落地之處冒出一縷黑煙,很快就融進土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康瑟琪愣住了,只是呆呆地看盯著地面,心跳莫名加快。

 

「這……這是…怎麼回事?」

 

裴柱現沒看她,只是輕輕鬆開手。

 

「別亂碰東西,需要食物的話直接來找我。」

 

然後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康瑟琪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還反應不過來,內心卻不自覺有點溫暖。

 

她決定在晚餐前再探索一下這座島。

 

繼續往前走,她發現了一條小溪,溪水清得能映出她的臉,水面上漂著幾片金色的葉子,像是從哪棵不存在的樹上掉下來的。

 

她撈起一片,發現它輕得幾乎沒重量,邊緣還閃著微光。

溪流盡頭是一片湖,湖水是藍綠色,湖面像寶石般的光澤,水面上漂著幾朵白花,花瓣隨風輕顫,像在跳舞。

 

湖邊有一棵樹,樹幹扭曲成奇怪的形狀,枝條垂下來,有一點像在哭,不自覺得讓人悲傷。

 

她走近一看,樹皮上刻著一些模糊的符號,像字,又像圖案。

她伸手摸了摸,似乎從指尖感受到一股奇異的能量,卻又稍縱即逝。

 

天色漸暗時,她找到了一座小小的石屋,牆上爬滿藤蔓,房子卻出奇的乾淨,像從地裡長出來的一樣。

 

門半開著,裡面透出一點微光。她探頭看了看,屋裡很簡單,只有壁爐、一張木桌、一把椅子,和角落裡一張鋪著米白色床單的床。

 

牆上掛著一幅畫,畫中是一個模糊的人影,背對著觀者,站在海邊。

她歪著頭看了半天,只覺得背影顯得落寞又孤單。

 

她突然意識到,這房子的主人應該就是裴柱現。

 

可是…這裡並不大,東西也簡單得過分,再回想起今天的一切,心裡冒出一個突兀的念頭。

 

難道,這麼大的島,只有她一個人嗎?

 

晚上,她在湖邊撿了些乾柴,試著用包包裡的火柴生了火,又用隨身帶的小鍋子跟食材煮了點湯。

 

說真的…其實自己也不太擅長做菜,就是照著記憶中媽媽的動作,隨便熬了熬,再仔細分裝到碗裡。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最後端著熱氣騰騰的小碗,走到石屋門口,敲了敲門。

 

「那個…我是瑟琪…康瑟琪!」她喊道,聲音有點大,雖然有些帶著她招牌的呆氣。

 

「就是…謝謝你白天救我!這是我煮的湯,晚上天氣比較冷,一起喝吧!」

 

門緩緩開了條縫,裴柱現站在門後,長髮垂在肩上,眼神還是那麼冷。

她低頭看了看那鍋湯,湯裡漂浮著幾塊麵疙瘩。

 

呃…雖然形狀有點奇怪就是了。

 

她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地面。

 

沒說話應該就是答應了吧?!嘿嘿。

康瑟琪咧嘴一笑,露出那個溫暖的笑容,將碗遞的更近。

 

裴柱現默默接了過來,又喝了一小口,迎上康瑟琪亮晶晶的眼神,她皺了皺眉,將視線又放回地面。

 

 

「好難喝。」

隨後將門快速的關上。

 

…?

 

康瑟琪愣在原地,摸了摸鼻子,垂著頭走回自己的小帳篷,賭氣的喝了一大口。

 

咳……還真的蠻難喝的。

 

她甩了甩頭,決定坐起身在火堆旁,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小畫板和幾支炭筆。

這是她出門時說什麼也要帶上的,她喜歡畫畫,想用畫筆記錄這場冒險。

 

她翻開畫板,看著前幾天畫的海上風景。

波濤洶湧的海面,船頭在浪尖上顫抖,像孤獨又自由的鳥。

 

她歪著頭,苦思著今天該畫什麼,手指無意識地在紙上敲了敲。

 

火光跳躍著,映在她亮晶晶的眼裡。

今天實在發生了太多,可要說什麼最值得記下的…

 

拿起炭筆,開始一筆一墨地勾勒。

她下筆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手指小心翼翼地在紙上滑動,先是幾道柔和的線條,勾出樹叢的輪廓,然後是光影交錯的背景,像一場靜謐的舞。

 

她畫得很慢,炭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像在低語什麼祕密。

漸漸地,一襲白裙的弧線出現了,纖細而孤單,長髮如瀑布般垂下,像是夜色流淌在紙上。她停下來,輕輕吹去紙上的炭灰,眼裡閃著一抹溫柔的光。

 

最後是那雙眼睛。

 

要知道吧?畫人物,最難的總是眼睛。

 

深邃得像湖底,帶著一絲說不出的悲傷。

 

她放下筆,歪著頭看了看,勉強還算滿意,要說哪裡美中不足嗎?

就是…沒有親眼看到的那麼美,應該說是遠遠不及。

 

又看了一會兒後,康瑟琪打了個哈欠,收起畫板,靠著背包睡去,嘴角還掛著一抹傻乎乎的笑。

 

-

 

天剛亮,康瑟琪就被一陣響亮的聲音吵醒。

 

她睡在石屋外的一片草地上,簡單的帆布撐起勉強算是帳篷,用背包當枕頭,身上蓋著她那件舊外套。

 

風聲尖銳的像是能割破葉子。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來,蓬亂的捲髮聳拉在頸側,像一團亂糟糟的熊毛。

她四處看了看,發現聲音是從遠處傳來的,斷斷續續,像在召喚什麼。

 

「還真是奇怪。」她嘀咕著,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雜草。

 

昨晚的事還在她腦海裡打轉,奇怪且巨大的島,裴柱現那冷漠的態度,還有…那鍋她自己都覺得難喝的湯。

 

她又鼓起了勇氣,往樂觀一點想好了,裴柱現雖然古怪,但好像不討厭她。

她決定今天再四處逛逛,搞清楚這地方的秘密。

 

她揹起包包,順著昨天沒走完的小路繼續往前。

路邊的藤蔓還是那樣,開著藍色的花,散發出微光,像螢火蟲懸在半空。

 

她走著走著,看到一棵樹上掛著幾個紅果子,跟昨天那個差點讓她吃下去的很像。她聳聳肩,聰明地繞開了,心裡暗暗感謝著裴柱現的救命之恩。

 

小路盡頭是一片開闊的空地,中央長著一棵巨大的樹,樹幹扭曲得像個痛苦的老人,枝條垂下來,末端幾乎碰到地面。

 

樹下有一圈白色的花,花瓣隨風輕顫,像在跳舞。

 

康瑟琪走近一看,發現樹皮上刻著一些符號,像是字,又像是圖案,跟昨天湖邊那棵樹上的很像。她伸手摸了摸,覺得這島的秘密似乎遠比自己想像的複雜。

 

她繼續往前,卻只看見懸崖。

懸崖邊的風很大,吹得她頭髮亂飛,她眯著眼往下看,只見一片深藍的海水拍打著礁石,浪花像白色的火焰。

 

她深吸了一口氣,覺得這景色美得讓人心跳加速。

可就在時,她突然愣住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就此浮現。

 

這島上真的好安靜。

也是真的太安靜了,安靜到非常詭異。

 

她站在懸崖邊,閉上眼睛仔細聽。

沒有鳥叫,沒有蟲鳴,甚至連風聲都像是被什麼給壓住了。

 

她睜開眼,四處張望,發現從昨天到現在,她沒看到一隻鳥、一隻兔子,甚至一隻昆蟲…連螞蟻都沒有。

 

這種安靜不正常,像整個島都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副漂亮的空殼。

唯一的生命,只剩下裴柱現。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康瑟琪自言自語,心裡冒出一股涼意。

 

她轉身跑回樹林,沿著另一條路往下走,想找尋證據證明自己想多了。

 

可她越走越覺得不對,湖裡沒有魚,草叢裡沒有蟲子,连樹上都沒有一隻松鼠。

 

她撿起一根樹枝敲了敲樹幹,聲音空洞得像敲在表面。

她扔下樹枝,覺得心跳越來越快。

 

她跑回石屋附近,喘著氣站在門口。裴柱現正站在屋外,背對著她,望著海的方向。

 

她的長髮被風吹得微微飄動,白裙在陽光下顯得有些透明,像個孤零零的影子。

 

康瑟琪看著她,突然覺得這個女人的孤單跟這島的空寂幾乎連結在一起。

 

「裴柱現!」康瑟琪喊了一聲,小跑步過去,聲音裡帶著急切。

 

「這島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什麼都沒有?甚至…連隻螞蟻都沒有?」

 

裴柱現轉過身,眼神還是那麼冷,但裡面閃過一絲波動,像被什麼給刺痛。

她沒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像在衡量該說些什麼。

 

康瑟琪沒太多耐心,她往前一步,蓬亂的頭髮也跟著甩動,語氣著急。

 

「你知道什麼對不對?為什麼這裡都沒有人?什麼都沒有?這個小島到底有什麼?」

 

裴柱現的目光沉了下去,她低聲說。

 

「對,這裡只有我。」

 

「只有你?」康瑟琪重複了一遍,瞪大眼睛。

 

「你是說……這麼大的島上就只有你一個人?」

 

裴柱現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她的聲音很輕,像風吹過湖面,幾乎聽不見。

 

康瑟琪的腦子亂成一團,她撓了撓頭,又突然想到了什麼。

 

「那我呢?」

 

裴柱現抬起眼看著她,她看了很久。

 

那雙深邃的眼睛裡藏著什麼,像是悲傷,又像是別的什麼。

她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聲音低得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康瑟琪,你不一樣。」

「你總是會回去的。」

 

康瑟琪愣住了。她看著裴柱現的眼神,覺得心裡被什麼堵住了。

那句話聽不出情緒,語氣很輕,卻讓人的心臟下沉。

 

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孤寂。

 

她張了張嘴,還想問什麼,可裴柱現已經轉過身,走回石屋,關上了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康瑟琪覺得這島的空寂突然變得更重了。她站在原地,風吹過她的捲髮,帶來一陣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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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的早晨從來不安靜,可今天似乎更加嚴重。

 

康瑟琪被一陣低沉的聲響吵醒,像是有什麼在遠處低吼。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爬起來,今天的頭髮仍舊任性的亂翹,像一團溫暖卻無處安放的火焰。

 

微微探出頭,發現天空不再是昨天那片夢幻的藍,而是一團翻滾的灰,像被什麼攪亂了,風聲也變得急促,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眯著眼看向遠處的海,海面不再平靜,浪花劇烈翻捲著。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簡陋小屋,勉強支起來的「家」搖搖欲墜。

 

到了午後,天色卻只是更暗了。

 

雲層壓得極低,像要把整個島給吞沒。

 

康瑟琪雙手叉腰,盯著被風吹得歪斜的帆布,皺起眉頭。

那張不笑時有點冷酷的臉此刻滿是無奈,現在更像是隻被雨淋濕的落寞小熊。

 

她試著用更結實的樹枝撐住屋頂,可幾秒後的強風一吹,樹枝就斷了,帆布啪地拍在她臉上,裝著食物的背包也被風吹到遠處。

 

她累得癱坐在地上,抱著膝蓋,有些想哭。

 

就在這時,視線被不大的影子給壟罩,康瑟琪抬起頭,看到裴柱現就站在眼前。

 

她的長髮被風吹得凌亂,像一匹黑色的絲綢在空中飛舞,白裙緊貼著身子,勾勒出她纖細的輪廓。

 

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著她,帶著一點猶豫。

 

「進來吧,」裴柱現輕聲說,聲音幾乎被風吞沒。

像是有十足的把握似的,沒等康瑟琪回答,就轉身走向石屋。

 

康瑟琪愣了一下,隨即拍了拍身上的土,抓起背包跟了上去,心裡一陣溫暖。

 

-

 

 

石屋裡十分明亮,桌上有一盞小油燈發出微弱的光,以及溫暖的壁爐,燒得火柴批哩啪拉作響。

 

風從門縫鑽進來,吹得燈火搖曳,映出兩個人的影子。

 

康瑟琪坐在壁爐前取暖,從衣服到內心都暖烘烘的,她看著裴柱現正在收拾晚餐後的碗盤,也許是一旁有火光的關係,總覺得今天的她,看起來更加溫柔。

 

而且說實話,她準備的晚餐比自己煮的好吃多了。

雖然剛才並沒有幾句對話,但現在…試著聊一下天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原來在島上也會有這麼大的天氣變化嗎?我還以為這裡永遠都像世外桃源一樣呢。」

 

裴柱現轉過頭,嘴角微微上揚,卻不能稱得上是笑,更多的是一抹苦澀。

 

「我想這是神的安排。」

 

康瑟琪歪著頭,眨了眨眼。

 

「什麼意思?」

 

裴柱現沒回答,只是看向窗外。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撕裂了天空,照亮了她清冷的側臉。

緊接著一聲巨響,雷鳴像要把島劈開。裴柱現整個人猛地一抖,手抓緊了窗框,指節發白。

 

她咬著唇,眼睛瞪得很大,像只受驚的兔子,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康瑟琪沒多想,幾乎是本能地站起來,快步走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摟進懷裡。d

 

「沒事,有我在。」

 

裴柱現僵住了。

 

她沒推開康瑟琪,但也沒回應,只是低著頭,長髮遮住了半張臉。

燈光下,她的臉頰慢慢泛起一抹淡淡的紅,像春天的花瓣被風吹開,既害羞又不安。

 

那紅暈從耳根蔓延到頸側,像一抹藏不住的溫暖,在她清冷的氣質上顯得格外動人。

 

康瑟琪看著她,愣了一下,心跳莫名漏拍。

她沒說什麼,只是抱得更緊了點,試圖把自己的溫度全都傳過去。

 

暴風雨在窗外咆哮,雨點砸在屋頂上,像一場永無止境的哭泣。

 

過了好一會兒,裴柱現才慢慢放鬆下來,她沒掙脫,只是緩緩吐出一口氣,微微側過身,讓自己靠得更近了點。

 

康瑟琪感覺到她的長髮滑過自己的側頸,柔軟得像羽毛,帶著一點涼意,像雨後的風。

 

她低頭一看,裴柱現的頭靠在她肩上,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眼睫低垂。

 

「謝謝你,瑟琪。」

 

裴柱現終於開口,聲音很小,溫熱的氣息拂過康瑟琪的耳邊,她覺得耳朵有點癢,心裡竟遠比剛才在壁爐前來的暖和。

 

「沒事,我…我只是…不用謝謝我啦…嘿嘿。」她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兩人靠得更舒服些。

 

她的捲髮不小心碰到裴柱現的臉頰,對方縮了一下,又很快放鬆下來,像習慣了這點小小的親近。

 

雨還在下,風聲漸漸小了些。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坐在床邊,燈光在牆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裴柱現沒再說話,就換成康瑟琪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來,聲音輕柔,像在念童話故事。

 

她說自己好像從小什麼都不擅長,以前在村子裡幫人修屋頂,笨手笨腳的,總把釘子敲歪,有一次還差點敲到手;

說家人都知道她愛吃烤紅薯,尤其是冬天,總會留很多給她,捧著熱乎乎的紅薯,覺得整個世界很甜蜜;

說她小時候老做怪夢,夢見自己站在海邊,風吹得她站不穩,可她還是固執地等著什麼,在來到島上之前,也曾經好幾次做這樣的夢。

 

她說著,溫熱的氣息撲在裴柱現的頸側,像不起眼的小火苗,燒得空氣都軟了。

 

裴柱現靜靜地聽著,偶爾點點頭。

 

她的長髮散在康瑟琪的手臂上,時不時滑過她的皮膚,帶來一陣涼涼的觸感。

 

康瑟琪低頭看她,發現她的臉頰還是紅的,眼角卻有一絲濕潤。

她沒問,只是繼續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像在哄著受驚的小動物。

 

「你呢?你來這裡很久了嗎?」康瑟琪終於開口,眼睛亮晶晶的,溫熱的氣息拂過裴柱現的額頭,像夏天的風一樣溫暖。

 

裴柱現愣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輕輕顫了顫。

 

她沉默了很久,才輕聲說。

 

「我……不記得了。」

 

康瑟琪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窗外又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裴柱現眼底一閃而過的悲傷。

 

她沒再問,只是笑了笑。

 

「沒關係,以後我多跟你說我的故事。」她的捲髮又不小心蹭到裴柱現的臉,裴柱現這次沒躲開,只是點點頭,輕輕閉上眼。

 

夜深了,雨聲漸漸停了。

屋子裡的火光也漸漸變弱,只剩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

 

康瑟琪靠著床頭,裴柱現窩在她懷裡,兩人的髮絲纏在一起,像一幅亂中有序的畫。

 

康瑟琪總是先睡著的,不曉得是夢到了什麼,嘴角漸漸上揚,偶爾口齒不清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嘰哩咕嚕的,十分可愛。

 

裴柱現目不轉睛看著她熟睡的臉,指尖輕拂過她的眉毛,神情既溫柔又悲傷,她想,風雨總會過去,但她該如何才能靠近太陽,抓住溫暖呢。

 

只有她知道,這注定是一場她永遠也抓不住的夢。

 

-

 

島上的日子像一場緩慢的夢,時間在光影間悄悄流逝,卻沒什麼感覺。

有的時候,康瑟琪會想,這樣的日子,如果能一直過下去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好。

 

早晨,陽光從樹梢間漏下來,落在康瑟琪的蓬亂捲髮上,像給她披了一層金色的薄紗。

 

她坐在湖邊,手裡拿著畫板,炭筆在紙上輕輕滑動,畫著昨天看到的扭曲老樹。

裴柱現站在不遠處,只是靜靜望著她許久,隨後才低頭整理剛摘下的野果。

 

「柱現姐姐,這個好好吃,你好厲害。」康瑟琪抬起頭,一次又塞了兩顆到嘴裡,她笑起來時,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正在吃蜂蜜的小熊,溫暖得讓人移不開眼。

 

裴柱現走過來,蹲在她身邊,伸手接過,指尖不小心擦過康瑟琪的手背,涼涼的,像湖水的觸感。

 

康瑟琪愣了一下,心跳莫名加快,臉頰微微發熱。

她偷瞄了一眼裴柱現,發現她的眼神低垂,專注地看著湖面,嘴角卻偷偷上揚。

 

「真的很甜。」裴柱現輕聲說,聲音溫柔得像風。

 

她把剩下幾顆放回康瑟琪手裡,指尖又一次輕輕碰過她的掌心,這次停留了一瞬,像在試探什麼。

 

康瑟琪吞了吞口水,懷疑果實裡是不是多加了點什麼,不然怎麼會甜得讓人頭暈。

 

午後,她們一起走進樹林散步。

 

裴柱現走在前面,步伐輕盈,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像是導遊。

康瑟琪跟在後面,踩著她的影子,偶爾故意加快腳步,讓兩人的距離近得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大概是太專心看著她了,康瑟琪不小心被地上的樹枝絆了一下,所幸裴柱現眼明手快攬住她的腰,兩人湊得很近,她幾乎是被半抱在懷裡,鼻尖距離不到20公分的距離,她能感受到裴柱現的身體幾乎是瞬間僵硬,眼神裡閃過一抹幽暗的光,像被什麼點燃了,又很快消逝。

 

「小心一點。」裴柱現低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沙啞。

她盯著康瑟琪的手臂,指尖在她手腕上停留了片刻,像捨不得完全放開。

 

康瑟琪心臟又亂了節拍,緊張得手心冒汗,卻又期待著什麼。

 

她笑著說。

 

「還好有柱現姐姐在。」

 

裴柱現沒回話,只是眼神更暗了些。

 

傍晚,她們回到石屋。

康瑟琪想幫忙生火,卻總是笨拙地折斷樹枝,弄得手髒,還不小心被碎屑刺傷手心。

 

裴柱現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偶爾伸手幫她擦去臉上的污漬。

她的指尖輕輕滑過康瑟琪的臉頰,冰涼得像雨滴,卻讓人心臟發燙。

 

康瑟琪抬起頭,對上她的目光,那雙眼睛裡有溫柔卻又炙熱,還有某種說不出的掙扎。

 

她不自覺地湊近,鼻尖幾乎碰到裴柱現的下巴,呼吸交錯,溫熱得像要融在一起。

 

「柱現姐姐。」康瑟琪輕聲喊她的名字,聲音顫顫的,帶著一點期待。

她碰了碰裴柱現的手,指尖試探著滑進她的掌心。

 

裴柱現沒躲,眼神暗了暗,像被什麼牽引著。

她低頭靠近,嘴唇離康瑟琪的只有一線之隔,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皮膚,像一場即將落下的雨。

 

可就在這一刻,她突然停住了,眼神一沉,向後退開了半步。

 

康瑟琪愣住,心裡像被什麼堵住了。

 

她看著裴柱現轉過身,坐在床沿。

 

「我要睡了。」那語氣平淡得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為什麼總是這樣?

 

康瑟琪有些無奈,卻沒生氣,也沒將疑問說出口,只是蹲坐在她眼前,溫柔地問。

 

「怎麼了?」

 

裴柱現搖搖頭。

 

「沒事,你也早點睡吧。」

 

屋子變得安靜,只剩火堆偶爾發出的劈啪聲。

 

康瑟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看著裴柱現的背影,那孤單的輪廓像畫裡的人影,讓她心裡滿是酸楚。

 

這些日子以來,她總覺得自己更靠近了裴柱現一點,卻又在那種時候被一把推開。

 

終於,她鼓起勇氣坐起來,聲音有點哽咽。

 

「柱現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裴柱現咬著唇,轉過頭看她。

她緊皺著眉,眼神複雜,像藏著千言萬語,卻什麼也沒說。

 

康瑟琪卻只是更加激動。

 

「為什麼姐姐總是什麼也不說?什麼都不告訴我?」

 

裴柱現沉默了很久,目光落在窗外。月光從窗縫漏進來,照在她臉上,像給她蒙了一層薄霜。

 

她只是摸了摸康瑟琪的頭,輕聲說。

 

「明天會是好天氣的,不如明天就離開吧,我去送你。」

 

康瑟琪愣住了,隨即一股氣堵在胸口,悶得發痛。

 

她的聲音開始帶著點怒氣。

 

「為什麼?為什麼又要趕我走?」

 

裴柱現轉過身,眼神沉沉地看著她。

 

「瑟琪,你總是會走的。」

「你不是喜歡冒險嗎?這座島,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了,所以,你明天就-」

 

「為什麼又要這樣說?」

 

康瑟琪的聲音顫起來,眼眶發熱,「為什麼總是這樣說?為什麼總是一個人傷心?為什麼……」她說著說著,眼淚忍不住掉下來,砸在床單上,像斷了線又碎裂的珍珠。

 

她哽咽著,委屈和悲傷一下子爆發,卻又覺得有點丟臉,她雙手捂住臉,嗚嗚的哭泣。

 

「為什麼…總是要把我推開?什麼都不告訴我?什麼都……」

 

裴柱現的眼神變了,眼底滿是心疼,像被什麼刺穿了。

她輕輕將康瑟琪抱在懷裡,又微微退開,為她逝去眼淚,她的手指冰涼,指尖顫抖著,像在壓抑什麼。

 

康瑟琪抬起頭,對上她的目光,看到那雙深邃的眼睛裡盈滿了悲傷,像一片即將乾涸的湖。

 

「瑟琪,」裴柱現低聲喚她的名字,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像風吹過殘葉。

她嘆了口氣,眼神沉下去,像終於放棄了抵抗。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故事嗎?」

 

康瑟琪愣住,淚眼朦朧地看著她,呆呆的點了點頭。

 

裴柱現的手從她臉上滑下來,緊緊抱住她,埋首在她頸側,用力的像在抓著浮木。

 

她閉了閉眼,明明就在聲音低得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如果要用一句話簡單濃縮的話,我的故事就是—」

 

「我受了詛咒。」

 

康瑟琪屏住呼吸,眼淚還掛在臉上,靜靜地等她說下去。

 

裴柱現睜開眼,眼底的悲傷像潮水般湧出來,卻無法掩飾她的溫柔。

 

她一字一句地說。

 

「我的詛咒是,一個人孤獨地生活在這島上。」

「島上久久才會有人到來,而我一定會愛上她。」

 

她的聲音顫了一下,停頓片刻。

 

「而她最後也一定會選擇離開我。」

 

屋子裡靜得像死了一樣,只有火堆的餘燼還在發出微弱的光。

 

-

 

那天,你剛踏上這島,我站在樹叢旁,看到你蓬亂的頭髮和亮晶晶的眼睛,我就知道不能看你太久。

 

我總是忍著不去看你,不去靠近你,可每一次你笑著喊我的名字,每一次你的手不小心碰過我的…

 

即使我知道,一切都是無用。

一切都會發生,就像每一次你來的時候。

 

可這次的我突然有了奇異的念頭。

這也許不能算是神的安排,而是我的命運。

 

在生生世世中,我註定會愛上你,瑟琪。

 

像每一天都會升起的太陽,像每一陣來過又離去的風一樣。

我該怎麼擁抱太陽,又該怎麼留住風呢。

 

我無法阻止,也無處可逃。

 

 

 

 

 

 

【上篇完】

2025.03.06

By 阿禾

 

 

阿禾碎碎念:

好久沒寫70,說真的這篇原本是聽到 COSMIC 就想打的,結果一直拖到現在才有靈感寫完。

就當作是77的回歸賀文吧!
我自己很喜歡,也希望你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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