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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預警
來記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好了。
我跟醫師大人很少有不開心的事情，這算是近期內只要一說起就會，怎麼說，稱不上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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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性質讓我常常會遇到各種人。
公司內部的設計師、發包廠商、媒體記者、職業主持人、Show Girl、藝人等等。
先稱故事的另一個主角為H好了。
H是我合作過幾次的主持人，工作認真，從不遲到早退，也會自己準備齊全的背景資料，口條又好。
算是個體戶，沒有經紀人，要對稿或彩排都很好配合。
8月公司有一場大活動需要主持人。
我當然也發了H。
活動很順利。
今年上半年很多公關公司都慘賠一波，連帶影響到下半年的預算緊縮。
公司也不例外，一開始就說定屆時會用支票支付薪資，並說好了約定付款的日期在九月中旬。
結果卻遭到客戶拖款，後來公司希望稍微延後一點現金流，把供應商都延後在九月底付款。
也就是，比一開始說好的日期大概晚兩星期左右。
通知廠商都沒問題。
唯獨H。
H回覆了一大篇文字，表明其實有些困難。
她最近因貸款周轉不太過來，所以這筆費用可能沒辦法接受延後。
是否能請我個人先代墊，等公司的支票給她以後，她再還我。
我想了想。
畢竟是公司先理虧。
於是我就答應了。
殊不知接下來才是一切麻煩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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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支票的關係，公司只能開對方的名字。
所以我一定要等到H入帳，再還我同樣數目的錢。
公司確實在九月底付了款。
這筆錢也應該入了H的帳戶（支票到帳戶，大概需要三天）。
也就是。
她目前的狀況是，拿了兩倍的主持費用。
確定入帳後，照理來說她得還我，我先前代墊的那一份。
我主動密了H。
H卻隔了兩天才回我一大篇文字。
說她最近因為突然生病而住院，真的很不好意思，等出院後一定馬上把錢還我。
這是第一次拖延。
也是醫師大人第一次不開心。
「所以我說，你一開始就不應該幫公司墊錢。」
「你就說你沒錢就好了啊，幹嘛幫公司當好人。」
「反正大不了是公司被告，又不關你的事。」
以上的三句話，你能想到換成其他任何意思不變的話，大概醫師大人全都說過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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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拖延是在十月初。
說好已經出院（應該是真的有住院？），要匯款的日期當天。
H又來了訊息，又是非常長的一篇。
說她請母親協助至銀行匯款，結果母親到了銀行沒多久(?)，錢就被偷走了。
並說真的很抱歉，已經有報警處理了吧啦吧啦。
然後結論又是，等到十月底有新的薪水拿到後，會再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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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拖延，是在上禮拜。
也就是說好的十月底。
這次是，爸爸心臟開刀。
反正結論是，要等11月中旬才會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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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訊息的隔天。
我就跟醫師大人說了最新進度。
她非常不開心。
「你打算怎麼做？」
我打算怎麼做。
其實。
收到第三次拖延訊息的時候，我的心情很微妙。
其實這筆金額，並不是要不回來，我就會無法生活的程度。
但絕對不是一筆小錢（單位是以萬的程度）。
在這兩個月裡，我其實也懷疑過好幾次，她是不是在騙我。
可是她明明逃不掉（我有她的履歷，有她的聯絡地址，甚至還跟她算是上下游廠商的關係），她為什麼要騙我。
我可以從此不發她。
也可以跟我所有認識的同行，甚至是媒體說她的壞話。
她怎麼會想要騙我。
想到這裡。
我總是有點難過。
因為客觀來說，我也知道，這一切都太不合理。
「在銀行被偷幾萬塊現金？難道不會上新聞嗎？」
「她根本就是在騙你。」
我還記得，醫師大人那時候是在客廳說的，語氣有點激動。
那時候我跟她說，如果下一次H再沒還我，我就要循法律途徑處理。
直到第三次拖延的時候我又動搖了。
H騙了我嗎？
可是。
會有人為了幾萬塊，說出父親身體真的很差，家裡現在非常困難，甚至要開刀這種謊嗎？
怎麼說的出口。
如果是謊言，為什麼說得出口？
還是說，H沒有騙我。
而是她真的處在一個不好的時期。
她就真的遇到這麼多不好的事情。
那天，我其實很難過。
「還是，我在想…」
「你覺得，要不要乾脆……」
「就算了，拿不回來的話…」
「我是說，如果她爸爸真的生病，她又很需要用錢…」
「好像也可以理解短時間內還不了…」
「不是啊，難道真的會有人用這種理由嗎，就為了這個數目的錢...」
「我在想，如果她說謊。」
「那代表她爸爸其實沒生病，媽媽沒被搶劫，那也是不錯啦，是好事…」
我低下頭。
那時醫師大人正在開車，而我坐在副駕駛座。
她惡狠狠的轉頭看我一眼，把視線轉回前方。
醫師大人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繼續開車。
一直到下一個路口都是。
「尬麻啦…你生氣了喔……」
而我有點緊張的戳戳她沒在方向盤上的右手。
（她跟我一樣都習慣單手開車）
K大人正在深呼吸，彷彿很努力在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忍不住想像她平常在醫院發飆的樣子，不禁為我從未謀面的實習醫師默哀三秒鐘。
「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講話。」
「回家再說吧。」
她只是嘆了口氣，語氣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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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洗完澡後，我乖乖抱著鯊魚在沙發上聽候發落。
果然，醫師大人一走到客廳就開口了。
「我知道。」
「我知道這一切都很不合理。」
「我只是想，如果H真的－」
我急著想解釋，想再把我所想的說一遍。
「我也知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她打斷了我。
但語氣比在車上的時候放軟很多，還捏捏我的臉頰。
「我生氣的不是你借錢的這個舉動。」
「是她根本不在乎你。」
「是我看著她根本沒為你著想。」
「用那種聽起來一點也不可信的理由欺騙你。」
「你說會不會有人用這種理由，只是為了那一點錢。」
「會，就是會有。」
「她覺得只要她這樣說，就能得到不用還的答案。」
「她覺得你一定沒有辦法拒絕她。」
「如果H是你的朋友，我就會覺得算了。」
「可是她分明只是在利用你，所以我才這麼生氣。」
「你會覺得不可能，是因為你太善良了。」
「可是你的善良跟體貼被這樣對待，我很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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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發了訊息給H。
並嚴正警告下一次約定的日期。
如果沒有收到款項，就會循法律途徑。
正如醫師大人所說的，其實我不是沒有辦法。
我父親是律師，說到法律途徑我也略知一二。
H這次在半天內就回了訊息，並再三保證她一定會如期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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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過頭來思考這件事，還是有很微妙的感覺。
我被騙了嗎？
我真的被騙了嗎？
我被利用了嗎。
人和人之間的相處，互動，真的是好難的課題。
難道我自始至終只是被當成一個，只要用文字打發，就能不用還錢的ATM嗎？
為什麼會有人願意用這樣的理由，只為了拿那些錢呢。
想到這裡，我其實很難過，這樣的理由，就算金額再大，我一輩子也說不出口。
隔天晚上睡前。
我戳戳醫師大人的背。
「欸老大，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借錢的事。」
「怎麼了？還在想啊。」
「是不是我說了什麼，讓你傷心了。」
醫師大人捏捏我的耳垂，每次都這樣，用平淡的語氣搭配捉弄的動作。
「不是。」
我把鯊魚放到一旁，向前翻滾到她的懷裡，動作有點滑稽。
「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很笨。」
「都多大的人了還會被騙。」
「還有點...軟弱？」
醫師大人用指腹輕輕劃著我剛剃過的鬢角，好像覺得我說的話很可愛一樣，笑的很開心。
「我沒有覺得你笨。」
「也沒有覺得軟弱。」
「是嗎？」
「嗯，軟的是其他地方。」
「喂—」
「我是說肚子。」
「喔。」
「而且你本來就是小孩子。」
「我才不是。」
氣。
「小孩子。」
「好吧，那你是阿姨。」
「你說誰是阿姨？」
「我不是說了嗎，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老少配。」
...。
「我開玩笑的。」
「走開，我要睡覺。」
醫師大人表示，被叫阿姨可能遠比借錢給H更生氣。
2020.10
阿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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